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游定林观乾道题名

定林亦何有，惟有石嶕峣。孤泉涩不驶，灌莽围岩腰。残寺久难兴，败墙土犹焦。俗僧赞佛力，诳语空哓哓。那知记名迹，盛述蛇与猫。我怀临川翁，松岑寄寂寥。穿云复涉水，独往不可招。高躅纵莫寻，神理固非遥。清咏入山骨，历劫元未销。空山一怅望，凄怆心潜摇。猗嗟此何世，仰睇仍层霄。题名从剑南，终觉习气饶。光绪视乾道，后来论宜昭。相牵返城郭，酷日愁山椒。

【资料图】

【笺注】

《郑孝胥日记》光绪二十二年（1896）六月廿七日（8月6日）日记云：“同梁星海等游钟山定林寺，皆废墟耳。观宋人题名，亦题其侧”。五天后的七月初二（8月11日）作此诗。定林寺，在南京方山，为南京名刹。乾道题名，指定林寺有摩崖石刻题名五方，其中一处为南宋诗人陆游所题：“乾道乙酉七月四日，笠泽陆务观冒大雨独游定林”。（先题定林寺壁，后被移刻与崖壁。）乾道，为宋孝宗年号。乾道乙酉，为乾道元年（1165）。另外四处题碑，也多为南宋乾道、淳祐年间所题。

此诗借由定林寺之游，回想王安石、陆游的踪迹，抒发寺之今昔、时之古今的不同而生的忧世之心。

（1）“定林”二句：定林寺的庙宇还能有些什么？只有那高耸而陡峭的山石。

“嶕峣”，峻峭；高耸。《汉书·扬雄传下》：“泰山之高不嶕嶢，则不能浡滃云而散歊烝。”颜师古注：“嶕嶢，高貌也。”此指高山。

（2）“孤泉”二句：仅有的泉水已干枯不流，草木榛莽围拢在山半腰。

“孤泉”，定林寺本有一眼泉水。宋王安石《定林寺》诗有“众木凛交覆，孤泉静横分”句，可知。清乾隆间人钱塘《定林寺夜起》有“宿鸟栖忽惊，山泉断还续”，可知乾隆年间此泉尚有。

“灌莽”，丛生的草木。《文选·鲍照〈芜城赋〉》：“灌莽杳而无际，丛薄纷其相依。”吕向注：“水草杂生曰灌莽也。”

“岩腰”，山腰。元吴莱《白石湫云》诗：“岩腰动石风初起，海眼输泉雨欲流。”

（3）“残寺”二句：山寺残破了很久，难以再振兴，破墙上的土还是烧焦的样子。

“残寺”二句，定林寺在太平天国占据南京，被毁坏待尽，故有此描写。

（4）“俗僧”二句：凡庸的僧人赞诵佛家救世的力量，说些骗人的话，絮絮叨叨。

“佛力”，佛教徒认为佛法有救济众生的功力，谓之佛力。南朝梁武帝《以李胤之得牙像赦诏》：“宜承佛力，弘兹宽大。”“赞佛力”，赞，赞诵。

“诳语”，谎话，骗人的话。《参同契》卷下：“惟斯之妙术兮，审谛不诳语。”

“哓哓”，唠叨。《英烈传》第三一回：“山僧不识英雄汉，只顾哓哓问姓名。”

（5）“那知”二句：哪知道在寺庙记名的遗迹旁，多讲的是佛经中蛇与猫的论述！

“记名迹”，指摩崖石刻的乾道摩崖题名刻石。

“蛇与猫”，此指佛教典籍对蛇（嗔毒的象征）和猫（猫捕鼠杀生）的论述。当指“俗僧”而言。

诗的前十句，描写定林寺的破败与俗僧的无聊。

（6）“我怀”二句：我怀念宋代的临川老翁，松林的山间寄身，寂静无声地读书。

“临川翁”，宋王安石为临川人。北宋神宗熙宁九年（1076）王安石第二次被罢相后，归隐金陵，常到定林庵休息。后并在庵内建书斋，取名“昭文斋”。王安石《题定林壁》云：“定林自有主，我为林下客。”李璧题后笺注：“定林又有庵，公尝读书于此。此诗必题庵壁也。”

“松岑”，指松树的山间。元朱希晦《和谢一源上人》：“道人来雁荡，悬锡青松岑。”

“寂寥”，寂静无声。唐卢照邻《长安古意》：“寂寂寥寥扬子居，年年岁岁一床书。”此形容王安石在定林寺寂寥读书而言。

（7）“穿云”二句：穿过山云，又淌过山水，他独自来往，人也不能招回来。

（8）“高躅”二句：崇高品行的踪迹纵然不可寻找，精神理想却原本就不遥远。

“高躅”，崇高的品行。《晋书·隐逸传赞》：“确乎羣士，超然絶俗，养粹巖阿，销声林曲。激贪止竞，永垂高躅。”

“神理”，精神理路。《世说新语·言语》“晋武帝每饷山涛”刘孝标注引《谢车骑家传》：“玄（谢玄）字幼度，镇西奕第三子也，神理明俊，善微言。”

（9）“清咏”二句：清丽的吟咏刻入了山石，历经劫难，从未有消磨净尽。

“清咏”，清雅的吟咏。唐李山甫《山中答刘书记寓怀》诗：“芙蓉出秋渚，绣段流清咏。”

“山骨”，山中岩石。唐刘师服侯喜等《石鼎联句》：“巧匠斲山骨，刳中事煎烹。” “入山骨”，此指王安石《题定林壁》一诗刻于山崖。

“历劫”，佛教语。谓宇宙在时间上一成一毁叫“劫”。经历宇宙的成毁为“历劫”。后统谓经历各种灾难。南朝梁沈约《为文惠太子礼佛愿疏》：“历劫多幸，夙世善缘。”

从第十一句到第十八句，回忆王安石在定林寺的举止，表达了对其的倾慕。

（10）“空山”二句：空旷的山中惆怅地远望，凄凉悲怆的心暗暗被摇动。

“怅望”，惆怅地看望或想望。唐杜甫《咏怀古迹》之二：“怅望千秋一洒泪，萧条异代不同时。”

“潜摇”，暗摇。

（11）“猗嗟”二句：啊呀呀，这是什么世界？仰望犹如隔着层层云雾的高空！

“猗嗟”，叹词。表示赞叹。《诗·齐风·猗嗟》：“猗嗟昌兮，頎而长兮。”毛传：“猗嗟，叹辞。”

“仰睇”，仰看。睇，看。

“层霄”，高空。晋庾阐《游仙诗》之三：“层霄映紫芝，潜涧汎丹菊。”

从第十九句到第二十二句，由对宋王安石的回忆，拉回到现实，不禁悲叹自己所处的时代。

（12）“题名”二句：我随从剑南在山石上题名，终觉得是习气多得难除掉。

“剑南”，宋陆游，诗集结集名《剑南诗稿》，故称剑南。

“习气”，习性。宋苏轼《再和潜师》：“东坡习气除未尽，时復长篇书小草。”

（13）“光绪”二句：从光绪年间看乾道年间，我这后来人对南宋乾道的议论，应该是光彩的年代。！

“光绪”，指清德宗爱新觉罗·载湉年号，计三十四年（1875-1908）。

“乾道”，南宋皇帝宋孝宗赵昚的第二个年号，共计九年（1165-1173）。

“论宜昭”，结论应该是很光耀的。昭，光亮，光耀。《诗·大雅·云汉》：“倬彼云汉，昭回于天。”此指南宋皇帝宋孝宗赵昚而言，其治下，史称“乾淳之治”，史家誉赵昚为“南渡诸帝之称首”。

从第二十一句到第二十六句，由跟随陆游也在定林寺题名，抒发对南宋乾道年代的向往。

（14）“相牵”二句：相互牵着手返回到了城里，烈日挂在山头，令人发愁。

“山椒”，山顶。《文选·谢庄〈月赋〉》：“洞庭始波，木叶微脱；菊散芳於山椒，雁流哀於江瀨。”李善注：“山椒，山顶也。”

诗的最后二句，写日照山顶，带着愁绪返回城里。“愁”之一字，颇可注意。